0?(2)－是魔女的魔女與過度驚愕的勇者
金屬碰撞的聲音。
龍仰天大吼，熔岩石夾帶著高溫火焰，從牠飛振的雙翅如雨落下。勇者抓住踉蹌牧師的衣領，將他拖進自己高舉的鋼盾之下。
熔岩不斷砸上他的盾面，撞擊力道不僅沉重強勁，夾帶的岩漿也讓盾牌逐漸升溫。
右臂被盾面傳來的熱度侵擾，而手掌也因為抵抗衝擊而逐漸麻痺。再這樣下去——
「——噢！」
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勇者大叫驚醒。
他低頭看向自己感到疼痛的地方，卻只見肌肉棒子俾倪地趴在他右臂上，而他的手臂留著明顯清晰的齒印。
「我是叫你叫醒他，不是叫你咬他……」餐桌邊，魔女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魔寵，將平底鍋內的炒蛋往餐盤上倒。
勇者將自己麻痺的右手從貓腹下抽出。坐起，一邊揉著自己被咬的手臂，一邊看著發出鏘鏘聲的平底鍋發愣。
「你要洗臉的話，後門出去有水井跟洗臉台。」魔女將鍋子放入裝了水盆中刷洗：「如果要上廁所，鏟子在後門邊。」
「為什麼要鏟子？」勇者緩步往廚房後門前進。
「我家的廁所是堆肥廁所。」魔女將鍋鏟扔入水中，沒好氣地看著勇者：「我還沒有做好『用別人的水肥做肥料』的心理準備，所以你得拿著鏟子去森林裡面自己挖個深深坑，然後再埋起來。」
噗哧的笑聲惹來魔女的怒視。勇者快步拿起門邊的鏟子，在魔女禁止他享用早餐之前離開。
「後門出去，進森林一直走會看到的那個石碑是什麼？」剛坐下開始吃魔女準備的早餐，勇者就迫不及待開口問。
「那個是——等等。」魔女停下撕麵包的手，露出銳利眼神：「別跟我說你在那邊上廁所。」
「沒有。我走得比那塊石碑更遠。」嚼著馬鈴薯，勇者並沒有被魔女的眼神嚇退：「那看起來是魔法文字，是什麼？」
「那是前屋主留下的防護魔法陣，可以讓這裡看起來像是濃霧圍繞的峭壁，防止其他人發現這裡……但顯然已經沒有作用了。」魔女意有所指地看了勇者，才把蘸了濃湯的麵包塞進嘴裡。
「壞掉了嗎？」似乎沒有聽懂魔女的意思，勇者嘴裡塞著培根仍繼續追問。
「嗯啊……」魔女嚼著麵包，一邊瞇眼看著勇者：「某天，魔王山的魔王被打倒了，附近的魔物也因此嚇得半死到處逃竄。其中一隻鷹翼疣豬大概是吃太胖了，飛到一半直接撞進看起來是峭壁的這裡，把四塊石碑的其中一塊撞斷。」
「……不僅把我嚇個半死，防護魔法還就此失效。」魔女拿起叉子，有些過度用力插起培根：「然後警備隊還正好有個『善良的』隊員，深怕魔物逃進民眾住處而努力追蹤逃逸魔物的痕跡，最終發現了這裡……呵呵，後來還帶著別人來了呢。」她就知道禍不單行。
「誰？」勇者一口吞掉了炒蛋。
「你。」魔女瞪了他一眼。
勇者到此終於聽懂了整段對話的脈絡，愣愣地點了幾下頭：「所以，妳的防護魔法會壞掉，是因我打敗魔王，導致魔物亂竄撞壞的。」
「是。」
「然後青年追著魔物足跡找到妳家。」
「對。」
「最後我又被青年帶來。」
「嗯。」
「喔——好有趣。」
「才不有趣！」魔女用刀叉撕斷盤子上煎得過硬的培根：「沒跟你申請賠償就很不錯了，才不有趣！」
「賠償……我不知道魔法裝置能不能申請基金會補助。但如果妳願意的話，我可以直接從我個人的資產撥款，速度會比救濟補助更快。」基於條文與各種大人的因素，任務造成的間接損失不在他的權責範圍內。但如果是魔女的話……不知道為什麼，也許可以小小破例沒關係。
「啊，我不是真的在要賠償……」魔女尷尬地對勇者抬起手掌。她都忘了這傢伙有出手闊綽的富人壞習慣：「老實說這也不是有錢就能修好的東西，所以才一直擱置到現在。」
不然以自己的個性，就算傾家蕩產也要連夜修好。
「前屋主是學位魔女，所以才能製作出這樣的防護魔法陣……啊，我這麼說你能聽懂嗎？」
面對魔女的疑問，勇者坦然地搖頭。
「嗯……總之，會魔法的人分兩種。」魔女豎起兩根手指：「以自己魔力為施法基礎的人是魔女，以自然魔力為施法基礎的是魔法師。魔女擅長快速施法與製藥，魔法師擅長複雜型魔法與製造魔法物品。魔女有聯合公會，魔法師則是王家學院。魔女可以經由學習成為魔法師，魔法師無法經由學習成為魔女。可以理解嗎？」
勇者點頭：「妳是魔女，我的夥伴是魔法師。妳做奇怪藥物，她做奇怪裝置。懂。」
奇怪是多餘的……算了他能聽懂就好。
「因為魔法師要進學院讀書，所以有魔法師資格的魔女稱作『學位魔女』。前屋主就是這種聰明魔女，所以能做出防護魔法陣。」魔女指著自己：「我只是普通的菜鳥魔女，我不懂魔法師那套原理，所以就算給我錢我也修不好。」
「那請前屋主幫你修呢？」勇者將馬鈴薯連皮沾了鹽巴，一口氣往嘴裡送。
「早就試著連絡過了……」魔女嘆氣，攪拌了一下杯裡的奶茶：「但婆婆當初就說想去南方旅行追尋真愛，才會把這間房子脫手……所以根本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回信。」
「……婆婆？真愛？」關鍵字讓他在意到忘記吞嚥：「前屋主幾歲？」
魔女抬眼，伸出手指算了算：「我住這裡三年了，所以婆婆今年應該是八十二歲了吧……」
「八十二歲，尋找真愛。」勇者一臉震驚地復誦了一次。
「魔女界普遍認為，戀愛不該拘泥於年齡。」魔女端起奶茶：「況且婆婆外表看起來也只有六十幾歲，再談幾場戀愛都不成問題。」
魔女一臉稀鬆平常的樣子，讓勇者感到文化差異的震撼。
「等等。」勇者放下茶杯，緊盯著魔女：「那妳幾歲？」
「……比你大。」不是很想談論年紀問題的魔女將茶杯舉高了一些，默默移開了視線。
「六十？」
「六你個大頭鬼！」回過頭罵人的動作太猛烈，差點把奶茶灑在身上：「就多個三、四歲而已！」
「所以妳比我大三、四歲？那妳怎麼都沒有長大？」
「長大？什麼長大？」什麼意思？他是想笑我長得矮嗎？
「妳這樣在魔女中算是成年了嗎？」勇者一臉困惑。
「不然呢？你不是也成年了嗎？」難道成年標準還會浮動？
「所以妳已經不會長大了嗎？」
「你到底在問什麼？」她已經開始聽不懂了。
「魔女。」勇者用兩掌比出一個球型：「這個種族也是二十歲成年嗎？」
「……我是人類喔？魔女是職業不是種族喔？所以成年當然也是二十歲啊！」他到底怎麼誤會的！
「可是大家都說魔女是長生不老的！」他指著魔女：「妳看起來比我小，妳前屋主也是六十歲的臉不是嗎？」
「我們只是比較注重保養！！！」魔女忍不住崩潰地拔高聲音：「我們懂藥物！我們會保養！我們還會、魔、法！」
魔女！就是！天生就會魔法的女性！啊！！！
「你不覺得難以置信嗎？」
中餐，勇者捧著三明治坐在青年身邊。
他特意在休息時間把青年叫到比較偏僻的角落，就只為告訴他『魔女其實是人類』這個震驚他一早上的祕密。
「你知道嗎。」他拿著三明治的手在空中揮動：「我覺得全大陸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跟我一樣，以為魔女是精靈類的種族。」
青年蓋上了自己的午餐盒，右掌搭上了勇者的肩膀：「我比較想知道——你真的這樣問了魔女小姐的年齡嗎？」
近期第二件讓勇者感到驚愕的事，大概就是青年此時的表情了。
宛若雪山凜冽寒風的語氣，超越魔王山熔岩滾燙的眼底火焰。放在他左肩的手掌，更如同千山大石般沉沉地壓得他說不出話。
「這樣很失禮的喔，下次一起去道歉吧？」
「……是。」
0? (2)- 《是魔女的魔女與過度驚愕的勇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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